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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新藏線——追憶札達土林

　中國·西藏·阿里·　發布:1044173　錄入:2007-12-27　人氣:統計中...

離開塔欽的早晨，挖土機默默地趴在村頭。

四年前，當我在稻城街頭望見一臺挖土機正在上下其手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它在埋葬稻城。四年后，我眼中的挖土機不再是傳統的掘墓人。我打聽過，村里正在鋪設自來水管道。塔欽至今沒有電力供應，這個村子顯然需要更多的經營和投入。

我們選擇在一年中最適宜的季節來藏地旅行，在對自然環境的一片贊嘆聲中偶爾也會夾雜著對惡劣路況的抱怨，但沒有人會認真思考我們的藏族兄弟應該一直生活在被我們津津樂道的原生態里，還是具有良好基礎設施的鄉鎮里。四年前，我厭惡挖土機，因為它破壞了視覺審美。四年后，我開始接受挖土機，因為它有助于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容易和舒適。

穿越巴嘎草原的219國道正在擴建，臨時的便道上塵土起碼有半米厚，迎面來車的時候，塵土仿佛被引爆，能見度瞬間為零。開車的Arturo本來就膽小，為此Josep都嘲笑他像娘們兒。他遇到這樣的情況就干脆停車，等候塵埃落定。小薩見狀就趕緊用步話機喊：“都停車，都停車。”不然，我敢打賭，五輛車肯定玩起追尾游戲。

重新回到柏油路面的一剎那，我聽見步話機里穿來鬼子們的叫好聲，還有人唱起了歌。我問Arturo：“還想不想去越野？”Arturo直搖頭，嘴里不停地說：“I love this road.”一幅心滿意足的樣子。

黑色的路面筆直地朝前方延伸。我靠在真皮座椅里，從沒想過在阿里的旅行變得如此從容。當標明札達的路牌從車窗外閃過的時候，我的心里居然平靜地好像被抹去了記憶。

札達，還有古格，在我們的旅行計劃里，原本占有一席之地。但在一路上，我們聽到的幾乎都是負面消息。札達的路，本來就有點險惡。雨多路滑，有車直接滑落了谷底。于是，當我們經過札達的路口，沒有人提議要拐下219國道。我當然不會喊停車，我幾乎覺得我的旅行中不會再有神話。

但是，離札達越來越遠的時候，我的記憶突然回來了，不可抗拒，越來越清晰。

喜歡西藏的人，多半是向往山上寧靜的積雪。札達，海拔和拉薩一樣，3700多米，卻沒有積雪的山峰，被光禿禿的土山包圍在象泉河的岸邊。綿延數百公里的札達土林，原來是汪洋，因為地質變化，湖盆伸出水面，被雨水沖刷而成。土林那年輪般的層次，是海水退去的痕跡。

那是一個難忘的黃昏，山巒嶙峋，亂云飛渡。班車旱地行舟，蜿蜒穿行在土林之間。劇烈的顛簸和晃動，令班車就像是驚濤駭浪里命懸一線的小船，隨時有傾覆的可能。浮塵像海水一樣從車身每一個縫隙鉆進車廂，在霞光里上下翻飛，仿佛無數精靈在跳舞。窗外，象泉河谷風生水起，土林像火山噴發。曠世凄美的景色如同天山寒鐵淬煉而成的劍刃，從我的咽喉上無聲無息地滑過，令我在不知不覺之間呼吸變得困難。在顫抖的空氣里，時空和歲月古老而年輕，一半幽暗，一半光明，一半嗚咽，一半歌唱。

我掏出照相機，用背帶纏在手腕上，用身體死死抵住車窗，取景，調光，按下快門。我從來沒有在旅行中變得如此驚慌失措。我知道這樣史詩般的壯烈風景轉瞬即逝，就算是被甩出窗外，我也心甘情愿。班車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快門響過之后，我根本不知道取景框里記錄下了什么。我喜歡在那些極限狀態下拍攝的照片，多半是因為無法忘懷當時的情形。

如果你不是在黃昏時分到達札達，你完全不能體會我的感受。

札達的黃昏日復一日，屬于我的就一次。
『轉自：新浪博客　原創： ⊿若有差錯，請來函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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