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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九鯉飛瀑記

　中國·福建·莆田·仙游　發布:1023469　錄入:2008-8-16　人氣:統計中...

　　仙游九鯉湖，風光很美，早在五十年代就聽說了。但究竟美在何處，長期間對我一直是個謎。一九八四，八五兩年，先后因公去仙游，都登過九鯉湖。實地一看，我方知道，這九鯉名義是湖，實際上它的主要部分卻是瀑，如果把它比作一條龍，湖可算是龍頭，那瀑就是龍身。它從鯉城北面對面的何嶺之巔沿著山谷向東南蜿蜒而下，一直伸到莆田境內，全長幾十華里，上下分為九漈，其中一到四漈最為神奇，變幻莫測，無與倫比。

　　一九八四年六朋下旬，我第一次去九鯉湖。山上有一段路還未修好，我們坐車登上海拔五百米的何嶺關，又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那里。這是個南北向的山谷盆地，四周是平緩的山頭，到處是翠綠的草地。西北山坡下有座古廟，據說是為紀念何氏兄弟而建的，名為九仙宮。廟后古樹掩映，巨古擎天，廟前古階高筑，階下就是碧波蕩漾的九鯉湖。論大小，它還不及福州的十分之一呢!然而，看來卻很別致，四周鑲著閃亮的青石邊，象一大石盤雕出來的。我們上山的時候，已屬盛夏季節，湖區泉水豐融，細流彌漫，毫無炎熱之感。湖邊怪石裸露，蒼黑光潔，或坐或立，好似鯉湖衛士。歷代文人學士在這里留下眾多的題刻，諸如宋代陳讜的“天子萬年”，明代林有恒“第一蓬萊”，林俊的“碧水丹山”，陳所有的“午虹晴雨”，“九天珠玉”，李翱的“觀瀑”等等，雖久經風雨，仍完好無損。這些風格各異的題刻，大都是贊美九鯉飛瀑的。可是在湖區，既未尋到瀑布的痕跡，也未聽到瀑布的聲音，這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許歷史上確曾有過這般勝景，而今已不復存在;或許勝景依然存在，只是今天我們不得不是時候;或話古人的那些贊語壓根就是溢美之言?我請教縣里來的同志，他告訴我，瀑布的第一漈，就在進水口那里。我順著他的手勢看去，見對面不遠處有一小股溪水，漫過傾斜的石盤流入湖里。流水無聲，反而增加了我的疑惑。那位同志似乎看出這一點，便又補充了一句：真正好看的地方還在下邊。

　　沿著山谷西邊新修的蹬道向下走去。穿過一個小丘，走了不過二三十步，身后突然傳來雷鳴般的響聲。回首一看，聲音就來自九鯉湖的出口處。這出口處寬二十余米，上面是光滑的湖岸，底下是盤曲傾斜的河床，泉水溢出湖面，遇到各種怪石的阻攔，頓時變成奔騰咆哮的怒濤，澎湃萬狀，勢不可擋。可是，這么大的響聲，為什么在湖面上翻騰飛躍卻呼不到呢?仿佛那出口處上面有一堵無形的隔音板，把鯉湖和飛瀑分割成了不同的兩個天地。也許這是造物主特意設計的，以顯示其出人不意吧!這的確是一絕。

　　往前走一遠，河床開闊，坡度更大。在路邊止步，回頭觀看那奔騰而來的溪水，撞擊著叢生的怪石，忽然變成無數條水龍。或迎面一躍而過，迅猛異常：或繞過礁石，急速地順流而下；或鉆進夾縫，又從底下沖出地面。它們互相追逐著。嬉戲著，龍騰虎躍，銀光四射。哦，多么象欲跳龍門的九尾鯉魚，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角逐啊!目堵這扣人心弦的場面，我禁脫口而出：好一幅鯉魚飛瀑圖!有同志告我說，這里便是九鯉飛瀑的第二漈------瀑布漈。

　　從第二漈下去，山勢越來越險，道路也越來越陡。相去不到一里，灌木叢中有一觀瀑臺，觀瀑亭早已傾圯，但地點適中，北與瀑布相對，東有赤壁作襯，我扯住樹枝，探頭往下瞧，只見蜿蜒的山溪伸到眼前，突然跌進萬丈深淵。倒掛的河床一壁怒石，上面的溪水流到此處，陡然下跌，與怪石相撞，激起陣陣雪浪，白花花，亮晶晶，如珠似玉，紛紛揚揚，編織成一掛玲瓏剔透的珠簾，璀璨奪目，可愛極了。遺憾的是，今日不巧碰上陰天，我看不到彩虹了。此刻已近下午四點，大家正要轉身往回走，那知就在這一剎那，西斜的術陽透過云縫，突然把金輝撒進了山谷。”彩虹!”一聲尖叫之后，大家立刻轉回身來，把雙眼盯著山谷對面，只見寬闊的赤壁上出現一個半圓形的五色光環，象一架拱形的彩橋架在空中，直徑不過一。二十米。色彩十分瑰麗，特別是紫紅兩色分外耀眼。再看那瀑布，這時也變成了五彩繽紛的煙雨。氳氤霞光，倏濃倏淡，裊裊上升，隨風飄忽，好像是一群仙女在翩翩起舞。這又是九鯉飛瀑的一絕。

　　一瞬間，太陽躲進了云層，這十分精彩的一幕方告結束。陰天看到彩虹，自然是機會難得，一時間大家談笑不絕。而當地同志卻說，九鯉飛瀑真正好看的地方還在下漈，也就是徐霞客游記中講到的那個地方——玉柱漈。但可惜，今天到不了那里，因為下面的路還未修好。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我再次陪友人登九鯉湖。山上的路已經完全修好，坐車可以直達湖區。一年半來，我心中時常惦著玉柱漈，因此，這次便和幾位年輕同志往那兒直奔而去。

　　從九鯉湖到玉柱漈大約三華里。此處四面峭壁，地勢險要，樹木蔥蘢，中間盆地多沙石，白龍潭象一面明鏡鑲嵌在沙灘北端，面積足有半畝地大，水呈黑色，神秘莫測。我們眼見飛瀑在前，便興沖沖地一口氣奔到盡頭。觀瀑臺象龜頭一般，與白龍潭南北相對，距離不過一百多米，上面可容三四人。龜石下臨深淵，中部有裂縫，登之不免心虛。可喜的是，有兩棵小松，象警衛戰士一樣，筆直的站在龜石左側，給游人壯膽。我手牽樹枝，跨到龜石的前面，坐在石頭上，放眼遠看，只見從珠簾漈下來的泉水，到了白龍潭上面，匯成一股巨流，墜下懸崖，直插深潭，其聲如萬鈞雷霆，天崩地裂，山谷回音，轟轟不絕。場面極為壯觀。這便是令人驚心動魄的玉柱漈。本來，它的左側還有兩股泉水，在不遠處注入白龍潭，水足時猶如雙龍吐珠，與玉柱漈的巨瀑相襯，其勢更加雄偉。所以，徐霞客在游記中贊道：”峻壁環鎖，瀑流交映，集奇撮勝，惟此為最。”這里當然又是飛瀑的一絕。

　　九鯉飛瀑的急流注入白龍潭以后，又象在九鯉湖所看到的一樣，很快恢復了它那恬靜溫柔的姿容，通過沙灘上的一道水溪，緩緩地向東南方向流去。

　　兩次觀瀑，均得奇觀，欣喜之情，難以自抑。我邁著輕松腳步踏上歸途。萬想不到，在路過一片灌木叢時，忽從東南方向傳來一陣唰唰唰的響聲，聽起來既清晰又均勻，很象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的聲音。我抬頭望望天空，天雖陰沉沉的，但并未下雨。

　　我問縣里的同志，他也感到驚訝。幾個人一起側耳細聽，一致斷定，這聲音是從玉柱漈方向來的，是它的余音無疑。聽了一陣，又繼續走路。拐了一個彎之后，那唰唰唰的雨聲便消失了，但隨后又傳來了一陣陣呼呼呼的聲響，如同松濤萬頃在滾動。仔細一聽，還是自白龍潭方向傳來的。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風聲方止，但余聲仿仍在我們耳邊繚繞。

　　在回來的路上，我曾想：福建的瀑布，全國的瀑布，數量這多以十計，以百計，以千計，象九鯉飛瀑這樣形、聲、色俱佳的飛瀑究竟有幾處？象它那樣仍然藏之深山，默默無聞，受到冷落的還有哪些？

　　由此我又想起了九鯉湖那些方方正正的石刻，在我第一次上山時，由于不明底細，曾經懷疑它們是否言過其實，現在可稱得上畫龍點睛之筆了。但與飛瀑的整體相比，則顯然不相稱了。至于我應主人之命而作的這篇簡陋粗俗的小記，即以局部言之，亦不免相形見拙，充其量，不過是為那些未曾到九鯉湖的人們報個信息而已。

　　作者王仲莘，1928年生，山東平度人。現任中共福建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福建省新聞協會會長，福建省雜文協會會長。著有《朱丹紅文選》。本文原載1986年《福建文學》第7期。

『轉自：　原創：王仲莘 ⊿若有差錯，請來函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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